01
吃午饭时，丫头从外面回来，突然对我说：爸爸，你给奶奶准备了什么礼物？
我不知所问为何。
丫头说明天是母亲节啊。
我对这些洋节并不关心，但母亲却是这一生无法忽略的。
我曾在某本杂志上看到一则古代笑话：
一个地主突然大发善心，宣布免除债主们的债务，但要他们表态下辈子怎样报答。很多债主都说下辈子做牛做马，唯独一个竟然说，此等大恩做牛做马都没法回报，下辈子只有做你的爹娘才能报答。
我想，这个债主应该有自己的小孩，他肯定非常爱他们。
他有过这样的经历才会明白父母对子女的付出总是毫不犹豫，天生，自然，犹如天降甘霖，沛然而莫之能。
要对人报答，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做人之父母更彻底的报答了。
02
我也是做父亲的人，在丫头面前，我和妻的神经总是脆弱的。
丫头成长的每个阶段都是对我们的挑战。
她的成长史不单单流淌着我们的爱意，也将我母亲的陪伴记录在案。
丫头3岁才断奶，断奶后有一个坏毛病，每到吃饭时间，总要找这样那样的借口，一会儿说肚子疼，一会儿说想睡觉，一会儿又说菜不好吃……总之，就是不想吃饭，到了最后词穷语尽，索性嚎啕大哭，能奈她何？
这个时候，母亲总在身边。
她说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真是好的不传，净传坏的，但种是正种。
我们笑了。
母亲的办法就是，等我哭的时候，嘴巴张开的一刹那，迅速将米饭填进口腔里。哭一口喂一口，母亲就是这样喂着我长大。
我们拿丫头没办法，母亲接过了我们的活，按照以前的老办法喂丫头，收效甚好；而妻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根木棒，当丫头口里有停顿有迟疑，便要拿起来“恐吓”一番。
母亲看不惯这种野蛮的手段，担心以后吓出“失心病”，接下来的每一餐都是抱起丫头，祖孙俩独自躲一边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当丫头重新交回我们手里时，竟然能独立完成吃饭这项“作业”，我们惊讶之余，也不晓得母亲在女儿身上用了什么魔力。
03
丫头四岁那年，她的耳朵后面生出一个囊肿，起初如米粒般大小，我们以为是淋巴结，心想过几天就会自然消失。
而母亲总是警告我们要去问问医生，早看早治疗。
她说我小时候有一年生过一场病，开始有一点轻微发烧，几次带信给在外头工作的父亲，要他回家，带我去看医生，父亲却不以为然。
但是母亲一刻也不能忍了，那时没有车，一个人抱着我徒步三医院。
医生连连说，幸亏来得及时啊，晚一步恐怕要得脑膜炎了!
三十里地，现在坐车都要十几二十分钟，走路不是要走一两个小时？手上还抱着我，母亲当时肯定走的步履沉重，精疲力尽。
每逢想起这件事，我脑子里就出现一个柔弱女子负重急行的画面。
我的感动与之而来。她现在还经常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啊，我当年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精哪！
丫头的囊肿后来越来越大，医院就诊时，医生说非得要动手术切除不可。
虽然是一个小手术，但是当听到丫头在妻手里被医生一把抱进手术室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哭叫时，母亲也随之哭出了声音，流下了眼泪。
做完手术，母亲一直守护在丫头的床边。
当麻醉退尽丫头醒来，第一刻就是哭着叫着要吃东西。
母亲抱起她的孙女，一边笑一边又哭起来：“小囡小囡，可怜死了可怜死了，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有时我在想，母亲生下我，养我大，她的心事一点都没有少去。
她对我们总是不放心。子女的事，她能做的拿起来就做。
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是刚刚开始，却没有尽头。
一颗心，以前放在她的子女身上，现在又要连着她子女的子女。
我的母亲，你是不是觉得很累？
然而还有更过份的事。
有一年寒冬，丫头的嘴唇干裂得出现血丝，而她经常流鼻涕，当用手去擦去擤鼻涕时，痛得哇哇大哭，我们除了往上面抹药膏，对此束手无策。
母亲心疼，有那么几次竟用自己的嘴将丫头的鼻涕吸个干净！
我们做父母的都觉得是“很恶心”的事，我的母亲却把它当成一份“圣洁的工作”来完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母亲？
04
前些日子，我遇见当年的小伙伴从部队回家探亲，我不禁想起了我十八九岁那会儿。
我瞒着父母去体检，结果通过了，征兵令很快就会下达。
母亲得知后很难过，她说当兵多苦啊，你酸气薄力能吃得消吗。
有几次做午饭，她心神不宁老想着我要去参*这事，竟然把洗碗水拿来烧饭;纳鞋底时心不在焉，经常将针刺进手指头，刺出了血……
人武部的干部来家访的时候，柔弱善良的母亲变成“泼妇”骂脏话，死活不答应。
那个时候镇上兵源足，又挺重视民意，结果可想而知，我参*的梦想破灭了。
当时及此后的几年，我一直在怨恨母亲，觉得他毁了我的前程。
现在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慢慢地理解了母亲当年的心情。
有些糟糕，却也非常美好。
05
母亲的关怀总是在我们需要时出现，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几句简单而平常的话语。
过去我参加学历考试司法考试，寒冷的冬天夜里学习到很晚，手脚受冻生满冻疮。
母亲看到我哈手跺脚，每天都给我生一个暖烘烘的火炉，亲自送过来放到我脚下；每天清晨，当我们还懒在床上，母亲就把两壶热腾腾的开水放在了我家门口……
当年妻生下丫头住院那几天，每天哄着哇哇大哭的丫头整夜不宿的都是母亲，断奶时也是母亲整天带着哭哭啼啼的女儿，害得她累倒，胰腺炎发作，又不肯去看医生，医院，孩子怎么办。
妻子不幸小产，亲戚朋友都不当一回事，而收入微薄的母亲来回几次硬是塞给我三百元钱，还买了鸡蛋和核桃，悄悄地放在了我家的桌子上……
以前在企业上班，不顺心不如意有过几次辞职的念头，母亲知道后又担忧起来：“好好的不去做干吗？找个工作不容易呀，稳当一点好。”
然后，她拿谁谁谁作比较，老是换工作，没有哪家厂敢要，孩子养不好，老婆也不回家。
现在我是一个法律工作者，有时候忙起来，晚上加班，星期六星期天也不休息。谁去接小孩，谁来照顾她吃饭？
都是我的父亲与母亲，特别是我的母亲，晚上陪着丫头看她完全看不懂的电视，当我回到家里，母亲在一旁已经睡着了，满脸倦意……
要说的还有很多很多，母亲说的做的不一定都正确，错的，不要怪罪她，我们应该庆幸，因为不是谁都能拥有这份关怀。
在母亲眼里，无论我们年纪多大，永远都是她长不大的孩子。
她那颗心是磁铁做的，子女在哪里，她的方向永远朝向哪里，吸住了，甩不掉。
06
我们埋怨老人们啰嗦、琐碎，甚至连坐下来听他们唠叨三五分钟的耐心都已失去。
与此同时，我们可以整日整夜地守着爱妻缠着情人陪着朋友，我们可以很耐心地陪我们的孩子玩某个游戏花上几个小时。
父母经历多年的这个那个老毛病，我们熟视无睹，孩子偶尔的一声咳嗽却让我们紧张不已。
你可知道，在我们小的时候，我们的父母或许也是这样宠爱我们的。
这样的“宠爱”直到我们成年成家、娶妻生子还在继续，而且又在孙辈身上延续…………
我很庆幸母亲的健在，她爱我们和我们的子女，她的爱好像刚刚开始，又好像已经很久很久；而我们对母亲的关怀，是不是已经有很久了，还是尚未开始？
我现在写下这些文字，给母亲，给我自己，也给我的丫头。
丫头问我今天给母亲什么礼物，我想我们子女平安健康，应该是她最想要的礼物；就像我期望我的丫头那样，不想她回报什么，就要她平安。
这是父母的心愿，也是子女给父母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