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龙则灵”燕南园
燕南园的历史并不算太长,还得从燕京大学的成立说起。晚清的时候,美国教会在北京创办了3所大学——北京汇文大学、华北协和女子大学、通州协和大学。1919年前后,3校陆续合并,成为一所新的大学,校名定名为“燕京大学”,并聘请正在南京金陵神学院任教的司徒雷登担任校长。
由于当时燕大在城中的校舍局促狭窄,司徒雷登力图在京郊选择新的校址。经勘察,选定了西郊一处宽敞的地方。那本是明代米万钟的勺园与清代和珅淑春园的所在,因屡经战乱,已经破败不堪。民国时,陕西督*陈树藩买了这处废园,原打算盖别墅的。司徒雷登千里迢迢跑到西安,几番谈判,最后以6万元的价格将其购下。
校址选定后,由另一个美国人——毕业于耶鲁大学的设计师亨利·墨菲进行总体规划,墨菲以中国的园林艺术及古典建筑风格为基点,开始了大规模的建设。而司徒雷登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连续10次回美国募捐,为燕大的发展提供了雄厚的经济基础。1925年,新校园初具规模,燕京大学迁入新址,但校舍的建设还在持续进行着,先后又购入周边的蔚秀园、镜春园、朗润园等,使校园不断扩大。
燕京大学由于远在城外,教职员的宿舍区受到相当的重视,建于勺园旧址东侧的燕南园和东门外的燕东园,便是诞生于那个时期。燕京大学在教职员住宅的建设上可谓精益求精、不惜工本,除了泥石砖瓦取自当地,其他建筑材料多由国外运来,那门扇窗框的木材都是上好的红松,就连门上工艺精良的把手也全由*铜制成。房间里铺设了打蜡地板,屋角有造型典雅的壁炉,卫生间里冷、热水分路供应,每座住宅还有独立的锅炉房以供冬季取暖。家家门前屋后都有一个宽敞的庭院,花草林木格外繁茂。各自相对独立的庭院或分或合,在校园里形成了一个景色别致的特殊区域。与教学区和办公区的中国传统建筑风格迥异,燕南院和燕东园取的是美国城郊庭院别墅的模式,或小楼或平房,一色的灰砖外墙。
燕南园并不大,总共只有17幢住宅。然而,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80年来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差不多都是大师级的人物。比如历史学家洪业、向达、翦伯赞,数学家江泽涵,物理学家周培源、饶毓泰、褚圣麟,经济学家马寅初、陈岱孙,哲学家冯友兰、汤用彤、冯定,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等,真可谓国宝云集。许多学府也各有自己的教职员专属住宅区,但是像燕南园这样因名家荟萃而闻名于世的,怕是不太多吧。
对于燕南园,不同时代的学子有不同的感受。在抗日战争时期,北平沦陷,燕京大学成为“孤岛”,燕南园被称作“根据地”,因为在这里,同学们可以收听短波广播,可以谈论抗战消息,《义勇*进行曲》不时在校园中飘荡。那时,曾有不少学生要转到大后方或解放区去学习、工作。凡是要走的同学,学校都为他们送行,并资助一些路费。此外,当时学校的有关负责人或司徒雷登会亲自出面,邀请他们吃晚饭,叮嘱他们要记住“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的校训,要为祖国和人民多做有益的事情。20世纪40年代末北平解放前夕,住在燕南园的中外教师支持学生的爱国行动。他们的家成了进步学生秘密集会的地点,地下*和学生组织经常在燕南园里开会。50年代的学生把燕南园称为“北大的中南海”。因为,当时学校的主要领导全都住在燕南园。如校长、经济学家马寅初住63号;副校长、哲学家汤用彤住58号……经数十年寒暑,燕南园先后迎来送走北京大学4位校长、8位副校长、近30位学部委员和科学院院士。这里不仅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还留下不少情节各异的趣闻轶事。有这样一个故事,在“突出*治”的60年代,曾经有一个图书馆系的毕业生站在燕南园里立下誓言:“奋斗20年,走进燕南园!”为此,他被作为“资产阶级成名成家思想严重”的典型遭到严厉批判。现在想来,这位师兄何错之有?
近年来,我们多次拜访了燕南园的一些老住户,其中既有芮沐、侯仁之、徐献瑜、林庚等学界泰斗,也有林焘、宗璞、汤一玄等师长前辈。当面聆听他们的教诲与指点,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然而,随着时光流逝,其中一些人物已经离开了我们,想来颇感怅然。幸运的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大体梳理了燕南园的历史情况,汇成此书,希望借此留下一些有价值的资料。
(本文为《北大燕南园》的序,有删节,该书已由广西师大出版社于2011年6月出版)